放假, 約父母飲茶.
先去新蒲崗接爸爸.
約好十二時半等, 但十二時十五分他來電, 謂已在十字路口等我
踩油, 加快速度, 十分鐘後到達.
從車子外望, 只見爸爸佇立在路上.
正午時分, 陽光熾熱, 但老人家既生怕兒子看不見自己, 又怕錯過車子, 守在那裡不肯走.
我有點慚愧, 覺得以後約他, 一定要早點來.
寧我等他, 莫他等我.
在車中, 我問他:
‘老豆, 幾日前你做咗白內障手術啦喎, 而家覺得點呀?’
‘好好呀, 現在我的新眼睛, 好過舊眼睛!’
‘現在, 看報紙很清楚, 看電視也清楚, 好歡喜呢.’
事實是, 老人家口密, 上星期我們才知他輪政府眼科已兩年!
兄弟姊妹幾人, 又羞又急, 齊聲詰責爸爸為何不早點說.
怎知爸爸卻說:
‘政府的, 不用錢呀, 老了也不用事事看得清……’
言辭很玄, 引人深思.
但哲學還哲學, 現實是現實, 於是子女立即分配工作:
一天, 姊妹二人, 藉詞請爸爸飲茶, 之後兩人左右‘劫持’爸爸上車, 去私人醫院看病安排手術;
我則入手術費, 落訂, 敲釘轉腳.
手術前幾天, 爸爸猶唸唸有詞, 謂何苦花錢云云, 一臉愁容.
對比今天在車中的笑臉寬容, 我只覺得兄弟姊妹們操這份心力, 明顯是太遲了.
原來看得清, 已夠老人家樂上幾天.
飲茶時, 三人圍坐, 天南地北無所不談.
爸爸集中講新眼睛的好處, 好不威風.
媽媽頂佢唔順, 拿起點心紙, 瞇著老眼, 然後朗讀:
‘蝦餃, 燒賣, 山竹牛肉……’
然後笑而不語, 那份 '還看老娘' 的意思, 不言而喻!
我在旁為媽媽吶喊助威, 間中插科打諢.
一頓午餐, 父, 母, 子三人, 樂也融融.
飯後, 帶爸爸到銀行, 申請附屬卡給他.
其實, 我之前也有申請信用卡給他的, 但他說:
‘那張美國什麼的, 現在我到樓下的酒樓食飯, 他們說不收了.’
‘好好好, 申請張VISA附屬卡給你, 處處通用的, 你可以食多D, 食多D, 食多D!’
期間, 有些銀行職員認得我, 說有看我的文章.
爸爸在旁聽著, 一臉滿足, 覺得兒子很令他安慰.
我更是高興, 不是因有人認得自己, 而是看到父親老臉中流露的滿足.
今天的銀行, 不像平時的冰冷.
後來, 送爸爸回家.
在路途上, 只見他全程含著笑,
像無悔多年的付出.
黃昏的陽光灑在他滿面皺紋上,
看得我也痴了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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